封面图
曲龙遗址
民间认为这里就是象雄的都城
——穹隆银城的位置所在
摄影 孙岩
历史迷雾中的阿里
象雄苍茫的背影
文 | 李初初
在阿里,内心会不由自主地
被某种苍茫和厚重感所撼动。
而若是生活在古代,
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
也似乎只有借助“夏琼”那样的翅膀,
那广袤苍凉之地上的深沟险壑,
才会尽是通途。
在藏文古籍中,“阿里”一词出现在9世纪中叶,其特定含义为,吐蕃赞普的政权灭亡后,其后裔来到了藏西这块原属象雄十八部的统治区域,享有了其管辖权,故此才有了“阿里”这一称谓。
我们通常所称的“阿里”,指的是中国西藏西部的一个行政区域,共辖有七县一镇,面积庞大,拥有独特的高原自然风貌,平均海拔达4500米以上,被称为“世界屋脊的屋脊”,也是世界上人口密度最小的地区之一。“阿里”一词,本属于藏语的音译,其意思为“领地”或“属地”,直到9世纪初叶时,那里仍称之为“象雄”。9世纪末至10世纪,“阿里”一词开始屡见于各种藏文文献。
古如甲木寺附近的修行洞。摄影 范久辉
象雄,汉文史料中称之为“羊同”,在古象雄语中,意为“大鹏鸟之地”。根据有限的象雄典籍记载,象雄人自认为他们是大鹏鸟的后代,臣民以大鹏鸟为图腾,国王戴着鹏犄王冠。因受到大鹏鸟的护佑,他们国强民盛,丰衣足食,是青藏高原上早期的一个文明中心,有着自己的语言、文字。信仰本教。政治、军事高度发达。
在汉文史料里,象雄一般分为大、小两个,即“大羊同”和“小羊同”。日喀则吉隆县境内仍存的摩崖碑铭《大唐天竺使之铭》上记载,“夏五月介于小杨童之西”,杨童系唐史中“羊同”的别称,亦称“杨同”,可见当时的吉隆曾经叫作“小羊同”。唐时《册府元龟·外臣部》及《唐会要·卷九十九》中记载:“大羊同国,东接吐蕃,西接小羊同,北直于阗,东西千余里,胜兵八、九万,辫发毡裘,畜牧为业……酋豪死,抉去其脑,实以珠玉,剖其五脏,易以黄金鼻银齿,以人为殉,卜以吉辰,藏诸岩穴,他人莫知其所。多杀牛马羊以充祭。其王姓姜葛。有四大臣,分掌国事。”在藏文古籍《本教源流精要》中则载,“象雄之实际地域,上部与克什米尔、锡克相接,北与霍尔、松巴相壤,南至印度、尼泊尔。”
曲龙遗址—穹隆银城。摄影 孙岩
这些史料说明,当时象雄国,势力非常强大。藏学家杜齐先生认为:“在吐蕃帝国建立之前,象雄是一个大国(或宁可称为部落联盟),但当吐蕃帝国开始向外扩张时,他便注定地屈服了。象雄与印度喜马拉雅接界,很可能控制了拉达克,向西延伸到巴提尔斯坦及和阗,并且把势力扩展到羌塘高原。总之,包括了西藏的西部、北部和东部。”
事实上,古代的象雄可能是由结构涣散的部落联盟组成的。藏族的古籍《漫谈精粹》载:“象雄分为上、中、下三部分,上部为琼隆一带,中部为当日、达廓,下部为景叙六宗。”也就是说,象雄的上部是以冈仁波齐和玛旁雍错附近的“琼隆”为中心的神山圣湖地带;中部以藏北现在仍是本教著名神山达果雪山和神湖的当惹雍错为中心,包括了现在羌塘自然保护区大部分的牧场;下部以藏东昌都丁青县著名的本教神山孜珠六峰山为中心的山岭地带。
在曲龙遗址的顶部,可以看到下方的象泉河谷。摄影 孙岩
对于象雄人的来源,现在学界的说法仍莫衷一是。本教研究学者察仓·尕藏才旦认为,“象雄人的祖先,象雄典籍中推测可能是鬼氏部族占领青藏高原中部以后,一部分穆族人向西逃亡到冈底斯山以西,以冈底斯山为屏障,定居下来,繁衍后代。他们定居的地方叫穹隆银,意思是大鹏展的平川,这里几乎全是连绵起伏的光秃秃的土山,他们掏筑洞穴而居,得到当地土著的敬畏,双方渐渐融合,后来又吸纳从东边逃避雪灾而来的卅九族部落,共同建立了以窑洞为主体的四座城堡:穹隆银城堡、普兰猛虎城堡、门香老鼠城堡、度邦波唐城堡。
最初的本教宗教意识,对大自然的崇拜这时开始萌芽。他们把自己的成功归功于的长年披雪戴银的神秘的冈底斯山的保护、福佑,对冈底斯山充满敬畏与感恩,产生了对天、地、山作为神来崇拜的意识。其后,随着本教的逐步形成,象雄王国以本教治国,本教在象雄地区得以弘扬后发展成为雍仲本教。”
古如甲木寺的僧人。摄影 范久辉
这种观点现在还充满争议,但可以肯定,象雄盛世之时,也是西藏本教盛行之际。本教从一种土著或外传影响而形成的原始宗教,到成为系统性的雍仲本教,逐步从象雄拓展到吐蕃地域,曾在整个青藏高原都居于至高无上的位置。根据西藏科社院本教专家顿珠拉杰先生的推断,“雍仲本教从象雄传播到吐蕃,时间大约在公元前一世纪左右,也就是吐蕃第二世赞普穆赤赞普时期。”当时,穆赤赞普从象雄邀请了百余位本教大师来传授本教教法,并在吐蕃的腹地前藏和卫藏两地,修建了三十七处本教修炼道场,从此,本教成为吐蕃倚重的王室宗教。而另有一些学者认为吐蕃第一代王聂赤赞普就是本教法师迎请的,个人之见,其“本教”,可能只能作为雅砻地方土著性的信仰,与雍仲本教应该区别对待。
按照本教的说法,象雄的都城为琼隆银城,位于上象雄,也就是神山圣湖以西的琼隆地方,那里为本教创始人辛饶米沃的修行和说法之地。此外,上象雄还在今天的阿里境内,从普兰到札达一路建有许多著名城堡,如:布让达拉咔尔(普兰猛虎城),普兰县境内,后在其上建立了贤沛林寺和普兰宗堡;玛旁波莫咔尔(玛旁香草城),位于玛旁雍错东南岸醉香山东北侧;象雄米香皆瓦咔尔(米香老鼠城),在札达县达巴乡境内;卡游当巴咔尔(泥城),在达巴乡达巴遗址处;就连古格王朝最终的都城札布让,也曾是象雄人盘踞之地,叫古格札布让咔尔。
前往修行洞的古如甲木寺的僧人。摄影 范久辉
此外,《详部神山志·雪山之王——冈底斯》还记载,远在聂赤赞普之前,古象雄就曾经出现过十八代国王,国王们头顶上都戴着有大鹏鸟之角的王冠,号称“十八位鸟角王”。所以,可以肯定,吐蕃赞普的后裔们在藏西辽阔的土地上建立古格、普兰、拉达克等王朝以前,那里还叫象雄而不是阿里。另据《玛旁湖的历史》记载,这十八王每个王都有名字,都有自己的部落首府,他们都臣服于象雄王室,后来可能由于陆续被象雄王室统一了的缘故,在以后的史书中未再见到十八位王承袭的记载。
而根据藏文史籍《贤者喜宴》和《敦煌吐蕃历史文书》来看,早在聂赤赞普之前的西藏“十二小邦”时代,后来还发展到了四十个,象雄就是其中的一个小邦。史籍中还列出了象雄当时的王国名叫李纳许,大臣名叫麻吉热桑。这说明,象雄王国极有可能是以象雄小邦为基础,在不断兼并和征服周边各小邦之后形成的一个部落联盟。
冈仁波齐,作为藏传佛教最为重要的神山,也是古象雄和苯教最为殊胜的一种信仰象征。摄影 洛桑嘉措
总之,早期那些出现于青藏高原的小邦,在经过长期的战争和兼并后,在公元前2世纪左右,在西藏高原上逐渐形成了三个势力较大的部落联盟:象雄、悉补野和苏毗。它们中间,年代最早、历史最久的当属象雄。并且,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公元6世纪以后——随着以山南雅砻河谷为中心的悉补野部落的逐渐崛起,至少三大部落联盟在当时曾形成过类似汉地三国时三足鼎立的局面。藏史《佛法铁柱》记载:“象雄与吐蕃,以后藏之卡日阿为界,藏西北大片地方皆为古象雄之辖区。”
雅砻部落向北扩张时,他们在囊日松赞时期,利用当时苏毗王森波杰·达甲吾的昏庸及部族内部矛盾,里应外合,一举击破苏毗,统一了雅鲁藏布江南北。
古如甲木寺的本教文物。
囊日松赞被“进毒遇弑而薨逝”后,在其子一代伟大君王松赞干布时,把政治中心也由雅砻河谷经甲玛逐步迁移到了现在的拉萨,从而开启了强大的吐蕃王朝。
然后,其目标又对准了曾经远较悉补野强大许多的象雄。
这是一个悲惨的故事,夹在两个权力中心、两个男人中间的萨玛噶,成了政治筹码。她是象雄的王妃,却又得不到国王的宠爱,只能孤独守候于玛旁雍错旁的宫殿中,按照哥哥松赞干布的意思,最终和哥哥里应外合,结束了象雄王朝。
“夜宿在吉乌寺下面的旅馆里,睡梦中我仿佛听到湖的微动,有丝丝缕缕的涛声,不知道是不是只是幻觉。
“破晓之前,我们爬到吉乌寺边的小山头上,那里是观看玛旁雍错日出的最好地点。不远处,一群喝水的藏原羚走向水气氤氲的湖面,我们的到访并没有惊动它们。神湖的朝阳仿佛不是逐渐升起来的,而是突然‘蹦’出来的,先是在远处的冈仁波齐与纳木那尼峰上,打出金色的光影,然后突然就从山脊上面跳了出来,让周边的草场与群山全染上金黄的颜色。一天一地,两湖两山,美妙的光影,让手中的相机难以取舍。
古如甲木寺的本教文物。
“观望玛旁雍错的另一绝佳之地,位于玛旁雍错旁边的一个小山头上,从神湖去往神山门户塔尔钦的公路经过那里。玛旁雍错美丽雍容,大气磅礴,幽蓝碧绿的湖面不无透露着安详与平和。面向神湖玛旁雍错,纳木那尼峰守护在她的右手方向,神山冈仁波齐则在左边深情注视着,她就这样集万千宠爱和呵护于一身。”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玛旁雍错时,在晨曦之光中所看到的神湖的容颜。实际上,立在这美丽的神湖之畔,让我最先联想到的,却是有关象雄覆灭的故事。
这个故事来自于古老的《敦煌吐蕃历史文书》之《赞普传记》。故事的主角,是一位美丽的女子,她的名字叫萨玛噶。她的哥哥,就是吐蕃历史上最赫赫有名的赞普松赞干布。如同他后来对大唐、尼泊尔所采取的和亲手段相似,在他年轻的时代,象雄的势力还非常强大,作为政治联姻手段,松赞干布将妹妹萨玛噶嫁给了象雄王李迷弥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