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是钱德华的第二故乡，几十年的沧桑岁月，他经历了它的贫穷和闭塞，也目睹了她的发展和开放。壮美、圣洁、淳朴……他一生都在用画笔讲诉她的故事，他用画笔倾诉对那片土地的忧思和眷恋。他的画就是他魂牵梦绕的“乡愁”。
钱德华：用画笔绘出西藏乡愁
文/徐锦秀 图/钱德华提供
有故事的土地，有故事的人
钱德华说：“我一生的各个阶段，看起来很倒霉。”
这话听起来不幸，但他说得满足。
这是一种真正经历过绝望、悲伤，有过心灵寂灭的人特有的对事物的看法，貌似激愤，背后却有一种冷冷的平和。人格和胸怀气象仿佛在不经意间塑造得很大。我们更需要这种心灵的态度，永远做自己生命状态下所愿意接受的那些事，就是一种幸福。
钱德华是成都人，出生于1943年。那一年，《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正式发表。这次座谈会对新文学的发展产生了重大深远的影响。注定是个文艺的大时代。之后解放战争胜利、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新的和平年代来临，但大时代并不如我们想象的那般幸运。
钱德华生长在一个中产阶级家庭，生活富足，还有两个弟兄，热闹又快乐。可是，在他5岁的时候，父母离异，本来美好的家庭一下打破。父母各自又组建新的家庭，父亲把他们三兄弟带到了重庆。“三反五反”运动中，父亲被害， 继母撇下三个孩子不管了。三兄弟只好坐火车回去找母亲，好在生母又收留了他们。
后来，三兄弟开始自谋生计。14岁的钱德华进工厂当钳工、机修工，看仓库，还上山背过木料。二哥在电影公司工作，钱德华受他的影响对图像艺术产生了浓厚兴趣。慢慢地，他的绘画在社会上有了一定影响，于是被调到针织一厂搞图案设计，主要负责设计床单等针织品的图案，但是钱德华即使画图案，心思也始终在绘画上。
一个偶然的机会，钱德华被外派到甘孜藏区，这是他第一次离开家乡，却被那里迥异的风土人情吸引了。四五十年过去了，他还清楚地记得，白天采风作画，气温太低导致颜料几乎挤不出来，手指基本已经冻僵，晚上在帐篷里生火取暖，前胸和后背的温差极大，“于是我烤一会正面，感觉差不多熟了，再转过身烤背面。哈哈——感觉差不多熟了。”
仿佛一发不可收拾，钱德华成了藏区的常客，而且从四川藏区到了更远的山南、那曲等地。大概是艺术家豁达的气质，钱德华为了他的绘画艺术忘掉了一切。他每次从藏区写生归来，身上都贴满了药膏，但他却无比兴奋地展示着他一幅幅写生稿子。每次写生归来，他都忘情地感叹藏区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无不让人心醉。
他赞美“若尔盖的风雪”中藏族姑娘豪放而原始的美质，他讴歌“格拉丹东牧场”、“草原之晨”中高原牧场的萧疏和深远。他惊叹“积雪山路”、“宁静的山林”中广阔无边的雪原的深邃和静谧。
钱德华先生说，一个艺术家在这里有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创作灵感和源泉，如果不把这些无比美丽的景色表现出来，就不能算作一个真正的画家。
1985年，钱德华进藏写生，却得到父亲平反的消息，组织给他们发了通知，补了五百块钱，这么多年过去了，平不平反似乎已经没有多大意思，可是兄弟三人拿着父亲平反的通知在手上，眼泪却在打转，这个世道终究还是公平的。
色彩中的修养，不重形式重写意
钱德华的画室里，一幅未完成的《唐古拉的祈福》格外显眼。喇嘛的红袍，天空的湛蓝，雪峰的纯白，阳光的金灿……颜色是一种能量，不同颜色代表着生命的不同状态和不同质量。作品中的那种喇嘛红，鲜艳明媚之中多了份深沉庄重，却让人心生敬畏。
站在这幅未完的画作之前，感叹自己好久都没有像画上的诵经者这般专注静心于一件事了，浮躁的自己也被这犹如天籁之声的诵经声洗涤了，思想和灵魂也慢慢沉淀下来。
“现在的西藏和您第一次进藏画的西藏相比，有什么变化吗？”我把目光从画面上移开，问到钱老，他沉思着搁下手中的画笔，仿佛来了兴致。
“你这个问题正是我一直以来思考的问题，也是我绘画藏地风情的主线。我一直不赞同把藏区画得苦涩灰暗，冷调子的阳光、沉重的装束、木讷的表情，时代在发展，其实现在人们到藏区的感受和早期完全不一样，今天的藏区山川明朗、阳光充足，百姓安居乐业，那种人和物的气势是振奋人心，积极向上的。”
钱德华近年的创作中，增添了写意的成份，更加注重抒发自己的主观情趣。这种意向性打破了透视空间，打破了传统。比如他画的藏族女子身后的帐篷和草原，就是一片柔和的色彩组合，与女子静婉的形象完美契合。这是唯美的，不需要刻意表现哪里是月光，哪里是灯光，哪里是帐篷，哪里是远山，可它明明就是一片安谧静美的草原。这是钱德华在形式上做的一些探讨，景不是实景，不用文化和历史的参照，只是把色彩调整到视觉上最舒服的状态，靠的就是他这几十年关于色彩的修养。
可是画画永远没有个完，全部推翻又重新再来也不切实际。无论绘画的形式如何变化，题材上却仍返璞归真。原初形成的属于画家“内核”东西，就像风筝的线，一直牵引着艺术家的创作。
古稀游子，画笔抒写西藏乡愁
钱德华已逾古稀，虽然不能像年轻时那样风餐露宿亲临那片雪域高原，但他却把晚年的精力全部付诸于那片有故事的土地，用画笔抒发着遥远的记忆和对现实的凝望。
“很奇怪，我觉得西藏才是我的原乡。”钱老说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出了一档节目，叫《记忆乡愁》，讲的是为了了解和保留一种久远的文明传统，钱德华听了之后很有感触，这让他想起了西藏。
他对西藏有一种“乡愁般的情结”，仿佛西藏才是他的“根”。他画的那些具有浓烈西藏民族风情和乡土气息的画作，让他一直在油画中最传统最基本的元素上下功夫，并不急于去追随世界的“流行色”，而只愿竭力地去追求最民族的、最朴素的绘画语言和形式，去领悟博大精深的民族神韵。钱德华为自己追求的艺术奉献出了最大的真情，唯此，其作品才产生它特有的魅力。
这种“返古”让钱老想起了曾经的台湾收藏家朋友，他对这些带着乡愁的藏族风情的绘画情有独钟，他对大陆的依恋，使他能从画中的乡土气息里找到共鸣。那时候钱德华根本不知道画竟然可以拿来卖钱，当这一批台湾收藏家来收“藏族风情画”之时，也将钱德华带入了市场的行列。
随之艺术品交易更加兴盛，香港甚至是美国、日本、土耳其、马来西亚都来抢占市场， 那是一段艺术品快速金钱化的时期。但是钱老和市场一直保持适当的距离，他清楚，拥有真挚、纯净的心灵才能创作出富有生命力的画作。
钱德华从未真正离开过西藏，他始终用画笔与西藏产生联结，他的人生轨迹有着很大的历史跨度，但他的生活轨迹却很单纯，就是在蜀地和藏区之间不断切换，即使经历了挫折，也完全将心思放在绘画上，找到了人生的乐趣。在他的身上，可以找到时代的印记，但也有自身的格局，没有愤懑，更多的是对生活本生的“受”与“施”。
人物档案：钱德华，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1984年作品《长长的征程》入选全国第六届美展，1987年作品《叛逆》入选全国美展。近年来其作品多次参加美国著名的鹰画廊之“中国现代油画展”并为许多海外的收藏家所收藏。1994年绘制泰亲王肖像为四川省长访问泰国国礼。作品多次入选全国及省市重要展览，并为美国、日本、台湾、香港、马来西亚等国家和地区展出及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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