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登中的独立精神，是一位成熟山友的标志。图片来源：thermohair.jp
阅读布尔、约翰.哈林、博纳蒂、博宁顿以及哈斯顿等人的作品，会体味到一种令人惊奇的相似基调：某种冷漠、驾驭一切的冷漠。也许这正是攀登的意义所在。——戴维.罗伯茨的《犹豫的时刻》
存在于这些登山家身上的这份“冷漠”，决然不是置若罔闻的漠视，应是一种杂糅着克制、自律、不从众的清醒。简单来说，便是独立精神。
这四个字，听起来好像有点玄乎，其实不然。以下三个故事，也许能有所感悟。
96年珠峰山难幸存者
96年的珠峰山难，被说起过无数遍，甚至被拍成了电影。大部分人对它的记忆，都聚焦在遇难者身上，例如坚持登顶错过关门时间的邮差道格.汉森（Doug Hansen），或是五次登顶珠峰的传奇向导罗博.霍尔（Rob Hill）。
很少有人在意，在由霍尔带领的11人登山队中，有三位在距离顶峰下100多米的地方选择下撤。正是这个艰难的决定，让他们保住了性命。其中一位，便是从事律师工作的露.卡西希克（Lou Kasischke）。
当年攀登路线。图片来源：afterthewind.com
5月10日，冲顶日。在经过了数周的痛苦攀登后，卡西希克与霍尔等人终于来到了海拔8530米的地方。从此处开始，一行人遇到了瓶颈：
来自各个探险队的登山者被一连串巨大的、需要路绳才可以安全越过的岩石台阶挡住了去路。
随着登山者的陆续到来，路绳上的拥堵状况越老越严重，致使后面混乱的人群排起了长龙（信息来源：《进入空气稀薄地带》）。
此时，卡西希克被挤在了队伍的后面，并开始对迟缓的进度感到焦躁不安，但时钟已指向了上午近10点钟。一个小时过去了，一行人来到了距离顶峰100多米的地方，霍尔告知冲顶还需要大约三个小时。这意味着无法在下午一点（关门时间）之前完成登顶。
96年5月在珠峰大本营的卡西希克。图片来源：ourmidland.com
此时，顶峰的巨大诱惑在向卡西希克招手，那一刻欲望告诉他应该一往无前。但随后事情发生了变化：
有一个奇特的时刻，我感到自己的心跳慢了下来。我开始再次思考是否应该继续攀登，他想起了曾对妻子许下的诺言——如果攀登变得极其危险，便会撤退。
“我应该安全回到家，为家人讲述这场经历，而不是在这里做荒唐的事儿，以致于丢了性命。”
这几秒钟的独立再思考，让卡西希克转头下撤。
有关当年的珠峰山难，卡西希克撰写了《after the wind》这本书。图片来源：afterthewind.com
事后，当时一同参加攀登的队友乔恩.克拉考尔对这一行为做了如下评价：
卡西希克、塔斯克等每人支付了7万美元，并忍受了数周的巨大痛苦才获得这次攀登峰顶的机会。
他们都是雄心勃勃的男人，不愿屈服于失败，或是半途而废。但当面临艰难抉择时，他们是那一天当中为数不多的几个作出正确选择的人。
“我拥有的就只剩下意志”
不盲从欲望与人群的独立精神，挽救了卡西希克的生命。而在只有一个人攀登的时刻，可能只有深入骨髓中的“绝对独立”，才能让你走到终点。
1978年5月8日下午1点，“登山皇帝”莱茵霍尔德.梅斯纳尔与搭档彼得.哈勃勒完成了一场震惊世界的攀登——经珠峰南坳与东南山脊，在不借助任何氧气装备的情况下登顶。
1980年在攀登营地上搭帐篷的梅斯纳尔。图片来源：expeterra.com
但这一成绩却不被夏尔巴人认可，许多人怀疑他们使用了藏在衣服中的小型氧气瓶。于是，1980年，梅斯纳尔选择了用SOLO的方式，从西藏一侧登顶珠峰，全过程不借助夏尔巴或任何人的帮助。
想都知道，这是一场极度艰难的攀登。8月20日下午3点，当梅斯纳尔在浓云与飞雪中到达顶峰时说道：“我一直处于极度痛苦中，在我一生中从未有过如此的疲惫”。在距离峰顶最后几米处，他的状态如下：
当我休息时，除了呼吸让喉咙感到烧灼外，完全感觉不到生命的存在……我几乎走不动了。没有绝望，没有幸福，没有焦虑。我还没有失去对感情的控制，事实上已不再有感情了。
我拥有的就只剩下意志。而每挪动几米，意志便在无止境的疲惫中消逝殆尽。然后我的思维一片空白。我让自己倒下，躺在那里。我犹豫不决，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然后再向前挪动几步（信息来源：《透明的地平线》）。
到达峰顶的梅斯纳尔，依旧极度疲惫。图片来源：adventureblog.nationalgeographic.com
在如此高海拔的单人攀登中，你无法依靠任何人，所有的困难都必须独自解决，并战斗到底。
战斗的本质，是一种长期训练有素而得来的独立精神，才能支撑着自己在最最绝望的时候能够坚持。
让自己变成值得信赖的人
大多数时候，登山都是需要搭档、向导等各类人的集体活动。一旦踏上雪线，就意味着所有人的生命被绑在了一起。一位具有独立精神的人，才会成为其他人愿意托付的对象。
2015年，一部名叫《攀登梅鲁峰》的户外电影燃爆圣丹斯电影节，并迅速得到全球主流媒体的一致好评。这部由三位攀登者吉米.金（Jimmy Chin）、康纳德.安克（Conrad Anker）、雷南.欧图克（Renan Ozturk）真实拍摄的影片，讲述了三人在经过2008年的失败后，于2011年继续挑战梅鲁峰鲨鱼鳍路线。
“鲨鱼鳍”路线。图片来源：chuansong.me
这张动图，可以清晰的看到峰顶的巨大陡坡。截图来源：电影《攀登梅鲁峰》
但其实，在攀登梅鲁峰之前，吉米与康纳德是10年的搭档，但雷南与吉米却没有太多交集。要与一个不太熟悉的同伴，攀登一座难度如此大的山峰，如果不能完全信任，都是危机重重的。
极短时间融合与建立信任的基础，是雷南在以往攀登中展现出的高度独立精神，让康纳德可以足够信赖，并放心将一切交托出去。
雷南攀登的北六枪峰。截图来源：电影《攀登梅鲁峰》
雷南的独立精神，两件事很有代表性：一是独自完成了北六枪峰的攀登；二是在深受重伤5个月内完成了不可思议的快速恢复，并愿意冒着中风的危险，加入梅鲁峰的攀登。
以上任何一项，如果没有内心的足够强大与不依靠外力解决困难的决心，都无法做到。
最终，三人完美合作，完成了这个不可能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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