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冰剑,我朋友。户外旅行达人,摄影与自驾游爱好者,曾两次自驾前往西藏。以下是他本人亲历的自驾西藏行摄心路里程。所有文字图片都是作者原创,如您转载和保存,请标出处。
第十七天,改则–措勤–扎日南木措
时间:9月1日,行程:280公里
今天原计划到措勤,大约230公里,继续沿S301省道向东行进,沿途与昨天的景致差不多,因此我们很少停留,车子开得飞快,任由我们的越野车在旷野里驰骋,车过之后卷起的滚滚尘烟在遥远地平线上久久都不能散去。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路程,在洞错乡岔口南下,转入S206省道奔措勤方向而去。S206省道穿越冈底斯山余脉,连接阿里南线(G219)和阿里北线(S301),为阿里地区重要交通要道。如果阿里南线(G219)直接拐S206,然后走阿里北线(S301)回到拉萨,我们称之为阿里小环线。
朵朵白云点缀的天空依然如此湛蓝,雪山、湖泊依然与我们相影相随,道路的右侧偶尔能看到身披银甲的冈底斯山脉。在岗仁波齐,我们曾走过冈底斯山南麓,现在绕了一大圈跑到山北边来了。山间谷底十分开阔平坦,九月的高原已是深秋,草地已经枯黄。
S206省道较之S301省道人烟更加稀少,辽阔无垠的荒原,偶然会出现牧羊人那牛羊拥簇的孤独的身影。见的更多的生灵当然是体态优雅迈着盛装舞步的野驴,灵巧跃动地穿越草原的黄羊,如果你足够细心,还可以发现外出觅食憨态可掬的旱獭,还有形单影只狂野不羁的野牦牛,这黑家伙永远是审视你良久,感觉你并无敌意后不屑一顾的转身悠然踱去,俨然一副藏北高原王者作派。在这里,你会找回这个星球曾经拥有的美好,雪山、湖泊、荒野、绿洲、河流、草原,以及各种灵动的生命,自然万物在这里和谐而优美的存在,宁静淡泊从容蕴于其中。
翻越一道接一道的山梁后,下午三点多抵达措勤。和所有藏北的小县城一样,措勤县城就一条贯穿全镇的街道,两边是不高的建筑物,因是重要交通要道,还算比较热闹,藏民们都穿着自己的民族服装,味道十足。
找了几个加油站终于把油箱加满,在阿里每到一驿站,一定要先考虑把油料加足,这里的加油站经常断电或断油,尤其是我们下面的路程就是进入近300公里的无人区,里面没地方补充油料,如果发生迷路、陷车消耗过多油料那将使我们陷入困境,此时你又发现没油了,可以想象你当场都不知道该怎么哭了。加油时发现右后轮瘪气了,这次进藏前我给越野车更换了全新的AT胎,一路走来表现良好,今天终于挂彩了,大北线上石子的锋利可现一斑。
补好胎后,看时间还早,广东车小李和我商量能不能继续赶往五十公里外的扎日南木错,按我行前做的功课,扎日南木错已进入无人区,湖边应该没有地方住宿。阿里地区夜晚天气寒冷,应该尽量避免野外露营,尤其是我们现处阿里腹地,海拔接近5000米,如着凉感冒方圆几百公里没有医护条件,那将是很危险的,所以有点犹豫。但小李肯定的说湖边有藏家旅馆,想想即使没地方住宿,也没多少距离,再回到县城也无妨,于是同意马不停蹄赶往扎日南木错边。
从措勤穿越无人区到尼玛的这段路,在任何纸质地图和GPS上都找不到。广袤的羌塘草原上只有前人车辆留下的错综复杂的车辙,没有公路,没有路基,甚至没有电话线杆。人烟稀少,河道纵横,湖泊星罗密布,其中最大湖的就是扎日南木错和当惹雍错了。
离开措勤县城前,问了几个当地司机,应该是比较熟悉这里地形的,每人给出了不同的答案,而且都没有走过我预设要走的线路。其中一位还关切地劝我们折回头走S301, 说这条路属于“三不管”地带,连当地的老司机都会迷路。可我们大老远从北京过来主要就是想穿穿这块无人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回头了。
我们车前导,为避免两车同时陷车,广东车与我们保持至少50米开外距离,我们就这样开始了无人区的穿越。出了县城绕过一学校,一直向正东,基本就走上一条没有任何信号之路。不过,这还是小事,因为迷路才是更危险的,其它都是浮云。这时已经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路了,开始几乎摸索着前进,茫茫荒原上甚至看不到车辙的痕迹,完全凭借指南针指示方向前进。转一大弯终于看见网络攻略上提到的屏风般的小山,从措勤前往文布南村,这是个标志性的转弯口。如果没找到这个屏风般的小山,后果是你将越来越偏离正确方向。
按照攻略指示,沿着屏风状山体东行,不久一条宽宽的河流挡住了去路,尽管雨季已过,河水不会太深,但河床是否坚实不得而知,贸然过河,河道陷车是非常危险的。广东车兄弟二话没说,脱鞋卷裤腿下到冰凉刺骨的河里查看河床的坚实程度。虽然与广东兄弟相识才两天,甚至还没有更多的交流,但从这一刻起,我就认定这些兄弟是可以一起跋山涉水的伙伴。确定河床比较平坦坚实后,两车立刻启动四驱,毫不犹豫地冲下水去,轻松通过。
驶出措勤县城大约20公里,前方突然出现一条宝蓝的水线闪着耀眼的光,仿佛极地之光,方向没错,前面就是扎日南木错,大家都兴奋的击掌欢呼相庆。
开足马力冲上一个近45度的山坡后,扎日南木措毫无征兆地跃入我们眼帘,耳畔一片赞叹,广东车一向沉稳的老张激动的不知是喃喃自语还是对我说“太漂亮了,太漂亮了”。我想谁第一眼望见这从天而降的绝世惊艳,都会不禁为之深深摄服。伫立在这海拔5000米的湖岸,眼前的扎日南木措沉静躺卧,仿佛一面写着睡莲的蓝玻璃,蓝得是那么的透彻,那么的纯粹,那么的幽深,让人心醉。
此时我们位于扎日南木错西北角的木诺山旁,木诺山是座由两亿多年前海底的黑色石灰岩构成的小石峰,海拔大约有5100多米,是观赏高原湖光山色的最好位置。当我们气喘喘攀上怪石嶙峋木诺山崖时,扎日南木错绝美景色尽收眼底。不规则的湖畔,湖水颜色随着空中云朵的变化而变化,阳光照耀的湖水是蔚蓝,没有阳光的湖水是浅绿,有时甚至是浅灰。湖边不规则的石头向湖中延伸,风吹日晒将石头风化得黑黝黝的,湖边黄黄的草原与蓝天白云湖水交相呼应,远方连绵起伏的雪山依然清晰地倒映其中,湖岸一个漂亮的大弯道,仿似宝蓝的“月牙湾”。
此时,尽管站在高高的木诺山孤峰上,俯瞰着眼前的扎日南木错,我仍然感受到自己的渺小,感受到天地的邈远苍茫,感受到人生的激荡沧桑。天地有大美而不言,一切词句在这里都显得很苍白。曾经很多朋友问我,为什么一定要去大北线,内地不是也有很多名山大川吗?我只能说小桥流水烟柳亭台固然美丽,但它们的小调给人的是愉悦,可在阿里、在大北线你更多的感受是无声的震撼。这种震撼感觉我努力的想描述下来,可实在力不从心。人类其实很渺小,人类改变了历史,用5000年的时光实现了灿烂文明的辉煌,但是无论怎样的辉煌也无法与大自然的任何一个壮丽篇章相比拟。面对这里的天地日月,我内心只有敬畏。
渐近黄昏,必须解决住宿问题了。不出我所料,湖边并没有藏家旅馆,不过发现木诺山孤峰北侧两公里处有一乡种羊站,运气特别好,站长,一个憨厚质朴的中年藏族汉子正好也在,简单说明情况,站长爽快的同意我们晚上在站里留宿。站里有间接待房间,正好八张没有被褥的藏式床铺,不过房间里除了床铺外四壁萧然,还比较阴冷,站长热情的给我们生起了火炉,燃料当然就是羊粪和牛粪了。 黄昏,一场急雨掠过扎日南木错,更奢侈地送来一道壮丽彩虹。七彩分明的光柱,仿佛来自天上的路途,勾连着天空与阳光雨雪后的大地湖泊。仰脸久久望着上天厚赠的最后一道美丽,直到光影变淡,烟一般消散无踪。
不得不说广东人民就是追求生活品质,在这样的条件下,广东车的兄弟也要自己开伙。大个显然是具备无比丰富的厨房经验,刀起刀落间,游刃有余,锅铲搅动间,进退裕如,我们都几乎插不上手。在油烟中奋战了半小时后,大个满面笑容地把热气腾腾的饭菜端到了餐桌上,太丰盛了,有荤有素,白酒、红酒、啤酒、XO,居然还泡了功夫茶,叹服。大家谈天说地,觥筹交错,欢乐热闹。时间很快临近午夜,大家共同举杯,庆祝无人区之行旗开得胜。借着酒精在体内聚集发酵的热乎劲,想到明天更高的海拔,更艰难的路,想到那些关于无人区迷路的可怕传说,大家顾不上洗漱,纷纷打开睡袋躺下了,只为尽可能给明天争取个好状态。
扎日南木措的晚上寒风凛冽,后来又缤缤飘下牛毛冷雨,就是关窗掩门生着炉火裹紧睡袋,依然感觉寒冷,浑身的热量似乎都被吸走。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睡的非常不塌实,闭上眼就是一路的风雪声。终于忍不住披衣起身,屋外彻骨的冷,却又空灵的静。雨停雾散,万籁全寂。深黑苍穹深邃渺远,没有月光,没有星星,远处的扎日南木措泛着丝丝幽光。就这样站在这与世隔绝的茫茫荒原里,恍惚正置身天庭。直到这一刻,我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已经身在阿里,真的已经进入了无人区。直到这一刻,我才恍然明白,走那么远的路,走到这大地之巅,也许不仅仅是为了那绝世的风光,而是挑战出真正的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