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步中国,行遍天下……
这是多少人最初眺望远方的梦?
只是这世上,又有几人会为之上路?
雷殿生,这个东北大地一步步走来的质朴汉子,
却用他十年不停歇的脚步,第一个真正做到。
出发时,他被人当作神经病,
十年来,他跋山涉险,九死一生,
3673个日日夜夜,810000公里,
他穿越过无数险境,忍受过百般误解,
就为一个念头、一个信念、一个梦,
竟真得走遍了中国所有山川、河流、道路,
甚至第一个活着徒步走出罗布泊……
十年青春,八万公里壮丽山河,
他以双脚丈量中国大地的方式,
q 炼了一个男人的生命,也实现了一个不可能的梦。
来源:《西藏旅游》杂志2016年11月刊
作者:文/湘君 图/雷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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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殿生的徒步人生:
1998年至2008年,雷殿生从哈尔滨出发,整整十年,徒步中国每一个省市地区,遍访56个民族,深入每一片高原、峡谷、森林、草原、沙漠、戈壁及无人区探险。先后穿烂52双鞋,走掉19个脚趾甲,遭遇19次抢劫、40余次生死考验……十年行程81000余公里,打破吉尼斯徒步世界记录,更成为第一个徒步走遍中国的旅行家。2015年6月,雷殿生又沿着丝绸之路,走出国门。计划用3年时间,分段徒步丝路上20几个国家。81000公里已在身后,15000公里还在脚前。
敢问路在何方‖十年背后的十年
壮士一别二十年,影响一生孤胆豪情
2008年10月,黄昏罗布泊,茫茫戈壁,雷殿生一袭孤影,在一座石碑前久久伫立。石碑上几个大字“余纯顺之墓”。12年前,余纯顺于此处遇难。他倒下时,徒步中国8年。而此刻,碑前的人孤身徒步已整整10年。“余大哥,敬你了!”举起敬酒,满面风尘的雷殿生一饮而尽。大漠深处,生死两界,一杯酒,豪饮下去的不仅是两颗孤胆的相敬,更有一段20载奇缘。
时光倒回20年,1989年夏,大兴安岭林场。还在建筑工地干活的雷殿生,就那么一眼看见了余纯顺。迷彩服、回力鞋、长发浓须,背包写着“徒步环行中国”……得知他就是媒体报道过的徒步旅行家。26岁还没走出过黑龙江的雷殿生,被点燃了。面对年轻人的向往,余纯顺一脸豪迈:“大丈夫志在四方。”彼时的余,刚从上海走出一年。他不会知道,七年后自己脚步会定格在罗布泊。也不会知道,偶遇路上的几句鼓励,会深深影响一个青年一生。他们在20年后,如此重逢。
十年准备行万里 破釜沉舟在一瞬
雷殿生,一个苦水里泡大的青年。出生赶上文革,15岁就父母双亡,小学被迫只读到三年半。寄人篱下过,受尽白眼。自强不息过,怀揣仅有27块4毛钱,卖鸡蛋,做洗衣粉……到80年代末,竟奋斗出几十万。他终于可以不被生活推着走了,心却总觉得缺点什么。童年辍学,是他始终遗憾。念念不忘的还有少年孤苦时常跑去哭泣的父母坟头,哭累了,就枕着坟包睡去的模样。那天,那地,那山,那水,那一个人睡在自然里的纯静,有着他永远怀恋的安然。渴望丰富自己的一颗心,在1987年发行的徐霞客邮票上奇妙地打开了一扇窗。徐霞客是谁?一了解,他被震撼了。这样云游四方的人生,不正是一直朦胧的渴望?第一次,他有了行走的想法。两年后,和余纯顺的不期而遇,更真正照亮了他。徐霞客是遥远古人,余纯顺却是眼前活生生存在。那一晚,他失眠了,余纯顺的背影一直眼前浮现。
当今世上,竟真得有人正独自游历着中国。没有比这更大的激励。
“这一生,没办法读万卷书,那我就行万里路吧。”从那时起,他的人生梦想终于清晰。他开始更拼命赚钱,雷打不动每天中长跑,学武术散打。秉着一腔热情,小学没毕业,却把天文、地理、自然、民俗、历史、野外生存……挨个琢磨了遍。
万事俱备,已是1998年,他终于冒出那句深藏心底的话:“我想去徒步走遍中国。”朋友们以为他疯了。他却心意已决,甚至不留一点退路,变卖掉仅有的房产邮票。“我怕有房还有钱,走不了多远,又回来了。”
临行前一天,更仪式般剪了寸头,头发无声落地时,他默默发誓:不走完中国,绝不理发……35岁,雷殿生就这样清零了自己。除了96斤行囊,什么都没留下。在1998年10月20日,从哈尔滨102国道,正式出发了。
“十年后再见!”这一挥手,便将是新的人生。“这人是不是精神不太正常?”才走出几步,身后飘来的嘲讽,却尖针般猛扎心上。他只能抬头,努力忍住眼里打转的眼泪,努力甩开大步往前走。
纵然无人理解,重要的是,他终于走出来了。为此,整整准备了十年。
九死一生‖漫漫长路八万里
万事开头难 一个人的荒野生存
只是,真走在路上,才发现一切远没预想的轻松。才走一天,一双脚就起一堆血泡。到了第七天,右小腿已经肿得几乎抬不起来……这才一周,腿脚就伤成这样?未来无尽困苦,他要如何迎战?
一次次扼杀忧心忡忡的闪念,一遍遍坚信着只要双脚磨出老茧,一定扛得住。咬着牙,一步步埋头向前,他硬是熬过了最初不适。走出了自己的节奏,也开始融入无尽长路。
白山黑水的大东北,他一路南下,孤寂时,就放声歌唱。走累了,就扎营和天地睡在一起。他越走越觉这自由不羁的游历,才是他想要的人生。离家远了,却不像远离,而是本性的回归。
在路上,享受着山河壮美,更需直面严酷。出发两个月,他就差点在壶口瀑布丢了命。光顾拍照,脚下一滑,身子顺势往下滚去,他险些掉进咆哮河谷。
在广西,一路泥石流,好几次才走过几十米,身后山体就大面积滑坡。一些路段只能双手扒着峭壁,战战兢兢,怕被落石击中,怕跌进滚滚江水。好不容易爬到安全地,也会后怕到颤抖,直感慨:“活着,真好。”
在神农架原始森林中,他一度断粮,饿到快绝望时,猛蹿出来的2米长蛇,成了唯一救命稻草。他这辈子最怕蛇,那时那刻饿疯的自己,却叉住七寸,生吞活剥就把蛇吃了下去。入嘴时,蛇肉神经甚至还在跳动。闭着眼,忍着反胃,当时的他就一个想法,只要能活着走出去,生吃蛇鼠都不是事了。终于走出神农架,没遇见野人,却在山泉倒影中,看见自己蓬头垢面,俨然已是个在路上的“野人”了,在他出发快一年的时候。而前方还有无数未知险境,等着他去承受。
在路上,除了自然艰险,还有生活困苦。为了走最远的路,他每天伙食费只花七毛,旅店最多住五块十块。
有次,他远方朋友专程驱车来看他。他住在5元一晚小旅店,窗户没有玻璃,勉强几张塑料布糊住,冷风直钻进来。一看这环境,朋友二话没说,一把抱住他,满眼热泪。“雷哥,你这不是活受罪么?你图什么啊!”昔日同事,此时已是成功人士,他却像个在路上的野人。两种境遇,两厢对照着,他却没有后悔。生命只有一次,他选择屈从自己的梦想,而非生活。
2001年夏,雷殿生终于走进西藏,也踏上了最难的路。徒步进入墨脱,每一晚都是狂风雨雪,几乎找不到地方支帐篷,只能穿着雨衣,靠在树下雨中过夜。甚至不敢睡,怕冻伤,怕冻死。
行至青藏线柴达木盆地,他遭遇的更大折磨是水。火一样燃烧的盆地,寻不到一点可饮用水。喉咙渴得刀割一样,只能用水瓶接尿。忍着恶心,别无选择,喝下去。等尿液都喝光了,他一狠心,用刀尖划开手指,舔自己的血解渴。和血液一起涌出来的,还有眼角的泪。他还得伸舌头,努力舔尽咸咸的两行泪。那时那刻,连眼泪也是珍贵的救命水。
夜战群狼惊魂夜 走遍中国不坐车
这样的生死一线,雷殿生一路足足经受了40余次。
每当死亡逼近,他脑子里只有一个信念,要活着,要活着完成徒步中国的梦。可在2002年6月穿越西藏阿里无人区,荒野群狼,将他重重包围,他也第一次想到了死。
那一夜,二十几匹狼,绿莹莹寒光,齐刷刷在帐篷外晃动,和他只隔两层薄薄的帐篷布。吓得心脏狂跳的他,顺手抓住一纸,就给姐姐写了遗书。
之后,他的脑海一片空白,一切行动全凭求生本能。丢鞭炮,喷杀虫剂,点燃衣服丢出去……能用的招全用了,甚至想过引爆杀虫剂罐。也许炸掉一只手,但没准能保住一条命。
整整一晚,他直挺挺坐着,随时准备英勇就义般,一手紧握杀虫剂,一手拿着打火机。唯一的想法是,能活一会是一会。
最危险的夜,终于挨过去。还没死的他,一分钟也不敢多停留,背上包,一溜小跑,直跑出十多里路。彻底累垮,瘫倒在地,忍不住打冷战,才发觉身上只有一套秋衣裤,外衣烧掉了。
大难不死的他,在那天中午竟幸运遇见几辆军车。但即便那刻,面对好心搭载,他依然会固执说,“谢谢,我是要徒步走全中国,不坐车。”
而那里距新疆,还有1100多公里路。雪大缺氧的新藏线,闻风丧胆的死人沟……他硬是靠双脚一步步走了下去。直到2002年9月,新疆伊尔克什坦的晚霞,映红一张沧桑的脸,他终于抵达了中国最西端,在出发的第四个年头。